梅宜珍笑罢，叫二人站起来，仔细端详了宋世樵的身形模样：“长得这么俊俏，怎么干起杀猪的营生来了？”

“我爹教的，我爹从小就杀猪，我爷爷也是杀猪的。”

这个小伙子答话实在是有趣，天不怕地不怕的蛮干里头还透着一股机灵劲。梅宜珍又问他：“多大年纪，养得这么白净的儿子，爹妈舍得让你出来？”

宋世樵没有什么心眼，完全不知道梅宜珍在打探他的家庭关系：“爹妈疼我，十八了才让我单独出来干活。老夫人放心，我一个人准能杀好猪。”

梅宜珍这才想起来，他是单独一个人出来的，家里没有合适得帮手。心里不免暗暗地对宋世樵打了个折扣：“就你一个人，怎么比划得了几百斤的肥猪。”

宋世樵假装满不在乎地说：“没啥，我家有绝活。”

“老树德呢，叫你过来答话，他自己去躲清闲了。”

“树德叔说他去找吴老爷了，叫我一个人在廊下等。见老夫人得空就先进来回您的话。”宋世樵满嘴地胡话，刚刚梅宜珍正忙着教训她儿媳妇呢，只要在迎曦堂附近的下人都清清楚楚。

龚大姊心里明白了宋世樵的用意便不再笑他，反倒不自觉地盯着他看。宋世樵背着晨光，太阳光打进来照到他的耳朵上，耳朵变得粉荧荧的，上面还有细小血管的影子。配上他的白皮肤，活像个兔公子。

不一会儿老树德来了，说是老爷要叫宋世樵过去说话。梅宜珍本来懒得管家里厨下的杂事，顺手就把他们给打发了，叫老树德先看着龚大姊回去，再带宋世樵去见老爷。

宋世樵想这小童养媳吃穿用度并不差，结果她的住处越走越偏。先是过了盛玉湖，再穿过苗圃，最后还要经过大厨房旁的鹅卵石路才到达她的小阁楼。

这样的大宅院，且不论主人们都有自己的小院子，单说童养媳要照顾小少爷这一点，她怎么住得如此偏僻。

从迎熹堂到她的拨柳阁要走两刻钟，这一路上也没个丫鬟陪她。污泥和青苔沾满了龚大姊的鞋底，她进门前倚在阶梯前的柱子上，用脚把鞋在石砖上蹭干净。

就在她转身进门的一瞬间，她用手围着门框回头看了一眼宋世樵。顷刻间，他们再次目光交汇，寒风中的少年春心萌动，不仅让她的玉面印在了宋世樵心里，她那白如霜雪的手腕也揉碎了他的纯情。

春色关不住，老树德在宅院里讨生活这么多年，宋世樵那一点点动心马上就被他捕捉到：“快走。在这院里，主人们叫做什么就做什么，其他的一概别想。别因为自己的一点错误害了自己，更别因为自己的错误害了别人。”

宋世樵纳闷，都是当下人，哪来的什么伤天害命。宅门里的事，十八岁的他从未见过，也从未想过之后发生的害命官司能让他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。